炼字,修辞基本方法之一,也是诗词创作最基本要求。方法是根据内容和意境的需要,精心挑选最贴切、最富有表现力的字词来表情达意。未必要挑选最漂亮、最夺目的字词,而是要选用最妥帖恰当的字词。
其目的在于以最恰当的字词,贴切生动地表现人或事物。古人作诗,常常出现“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茎须”的意境。诗词的组成要素是一个个文字,做好文字,则诗词已然成功大半。
在用字遣词时进行精细的锤炼推敲和创造性的搭配,使所用的字词获得简练精美、形象生动、含蓄深刻的表达效果。这种对字词进行艺术化加工的方法,就叫做炼字。
那要如何炼字呢?我们在写诗词时,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叙述或描写。首先要很清楚所选择的该字在句中的含义,如果自己都对该文字意义含糊不清,那怎么能妥当表达呢?
其次,必须展开联想,把该字放入原句中试着描述景象,然后仔细品味是否有别扭或词不达意现象,是否有生拉硬拽现象;
最后,再仔细观察该字构成了怎样的意境或表达了怎样的情感,或有怎样的表达效果。是否可以令诗句内在的张力饱满,而不是该字变成可有可无的多余。能否将情感升华。
故古人十分讲究炼字,有许多一字之师的故事。下面举些例子进行剖析说明,或许可以借鉴炼字手法一二。
案例一,齐己的早梅诗。其实这首诗词作为案例是比较出名与典型的,亦较好理解。
齐己的原诗为“前村深雪里,昨夜数枝开”,郑谷将“数”改为“一”,说这个数字不妥帖。而”一枝开”,用字虽然平淡无奇,但很耐咀嚼,为何?
诗人以山村野外一片皑皑深雪,作为孤梅独放的背景,描摹出的景象比较清高与奇特。“一枝开”是诗的画龙点睛之笔:梅花开于百花之前,是谓“早”;而这“一枝”又先于众梅,悄然“早”开,更显出此梅不同寻常。要知道“数枝开“就不是独一枝了啊,如何能显出诗题的“早”来?也不如“一枝”的孤独感。“数枝”有热闹之意味,与齐己所要表达的情绪不符合。
案例二,“独恨太平无一事,江南闲杀老尚书”,萧楚将“恨”字改为“幸”。
这其实有个小故事的,叫作萧楚一字救尚书。虽不知道真假,但是也可以从中借鉴炼字的重要性。
传闻当年老尚书张乖崖辞政回家后,在自家书房里书一联:“独恨太平无一事,闲杀江南老尚书。”,颇为自得。某天,才子萧楚前来拜望,正逢老尚书外出游玩,便坐下来等候,见了这副对联,把“恨”字改成了“幸”字。
张乖崖回来看见了,见对联被人改动,很是生气,问:“谁改了我的诗?”萧楚说:“我改这字,是要救老尚书一命。如今天下一统,大人独恨太平?”乖崖猛醒过来,赶紧向萧楚道谢。
中国古代常有评论时政时一字即惹来杀身之祸的事。张尚书在这“太平盛世”怎能“恨”呢?他应该学“聪明”点,应该“庆幸”、“欢欣”。否则,真的可能惹来祸事。改动一字,仔细回味,意境是完全不同的。原来的“恨”字有埋怨与不平的意味,而改为“幸”字后则是有褒扬与安乐的意味。其实后者这种难得清闲,估计才是老尚书真正所要表达的情感。
案例三,程风衣的“满头白发来偏早,到手黄金去已多”,周白民改“到”为“信”。“到手”写的太硬,而且也没必要写“到”的这种意思。如果坚持要用“到手”,那么这句直接用“黄金去已多”即可,完全可以省略前面两字。因为“去已多”,就已经是表达把黄金花费掉的意思了,没有到手的黄金你如何花费?故此,“到手”两字纯属脱裤子放屁,多此一举了。
改为“信手”则不同,这两句有随手,不在意的意思。对比上一句的白发,这一句用“信手”则有,没想到白头发来得这么早,而我以前却不重视挣钱(或金钱)的可贵,以前太过浪费铺张了,现在老了该怎么办呢?有过去的不珍惜,现在如之奈何的意味。这就与原作“到手”的意味大不相同了。前后两句回环呼应,诗词的意味一下子就饱满起来。
案例四,张虞山的“南楼楚雨三更远,春水吴江一夜增”,王渔洋改“增”为“生”。原作的“增”写得太实在,故此毫无灵性,犹如书呆子。而改为“生”字,不但有增的意味,还有拟人的动态,再加上春天的生机勃勃以意味,何其灵动。生是一个过程,是会逐渐增长的。而“增”则没有,究竟如何增,只是一种结果,读者是无法感知与想象的。两者搞下立判。
案例五,陈香泉的“斜日一川汧水上,秋峰万点益门西”,王渔洋改“峰”为“山”。为何要 这么改?其实这个案例的改字最简单。因为“峰”给人的一般感觉就是单个的山体,比较尖细高耸的山头。而这里在“秋峰”之后有“万点”,那就说明不是单一的山体啊,而是很多的群山。故此,“秋峰”是不足以托起万点的,必须改为“秋山”,连绵之群山才能说万点。
案例六,乾隆时期有个诗人叫龚炜,其给东海一闺秀改咏菊诗。诗云:“为爱南山青翠色,东篱别染一枝花。”龚炜当时感觉“别”字有些硬,就将“别”字改为“另”字。时人称之为半字先生。
“别”字给人感觉有些硬的原因,是因为其有下肯定判断的语气,直接有“不要”的意味,会给读者一种说教的感觉。东篱不要染一枝花了,菊花是黄色的嘛,会影响南山青翠的颜色。而用“另”字,则相对委婉很多。东篱另外再染一枝花吧,不要在这里染了啊。相对来说,有一种请求,或者撒娇的意味,更符合其闺秀的身份。
由上面几个案例分析可以看出,炼字对于诗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一字之别,意境或意味就是天壤。诗词要写的好,立意固然重要,但是文字表达不到位或不妥帖,那再好的立意与情感都是白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