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时学习鲁迅先生的《社戏》,对其中看戏的部分非常感同身受,我们也喜欢有打斗的情节,并且越激烈越好,特别厌倦咿呀咿呀坐下来唱过没完没了,只不过在我的家乡湖南衡阳祁东,唱戏并不像浙江那样为了庆祝年节,而是十里八乡的某一位乡亲因为家里有了红喜事或者白喜事。
红喜事一般是亲朋好友早早筹划,预定好唱花鼓戏的班子,然后互传亲友,邀请他们到时候记得过来观看。而白喜事有不确定性和仓促性,所以往往有点紧急,作为村里的主事会提前和唱渔鼓的约一个大致的时间,让对方有所安排。
随着时间的临近,帮忙的乡亲们在村里最大的晒谷坪上开始搭戏台,每家每户赶忙清理擦拭家里的凳子,准备时令蔬果和孩子们吃的糖果,比如夏天是梨、西瓜、酱瓜或凉薯,冬天则是板栗、柿子、红薯饼、油煎的红薯团、糯米耳片等,当然也可能赶圩时去购买一些。
来看戏的亲友们当天吃过早晚饭,先去村里的亲友家坐一坐,聊聊天,好像过年过节一样,小尾巴一般的孩子们紧随在一旁,忙着吃水果和零食,我们瞅住时机拉着他们搬了凳子去晒谷坪上占位置。
货郎,卖糖果、油炸粑的,夏天有卖冰棍和凉粉,冬天有卖斩糖(斩成一小团的麦芽糖,裹上熟黄豆粉或芝麻)、现炒瓜子和花生,他们已经在晒谷坪的周围此起彼伏地吆喝起来,像磁铁一样将我们牢牢地吸了过去。我们争先恐后地掏出积攒已久的零用钱,挑选一些买,然后美滋滋地同亲友家的孩子一起分享。
如果是唱花鼓戏,我们会不时地跑去后台,掀开帘子一角,好奇地看到里面表演的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服饰,头上戴着连环画中的装扮,还要往脸上涂抹各种油漆。他们发现了我们,把我们赶得一哄而散,我们便又去货郎和卖零食的那里转悠。
夜色渐浓,晒谷坪上早已人头攒动,锣鼓声终于响了起来,一阵比一阵急,并有其他乐器伴奏。大家伸长脖子,等待着戏正始开唱。好像当时唱得最多的花鼓戏节目是《薛平贵与王宝钏》、《桂英挂帅》、《薛刚反唐》、《包公断案》,我们喜欢打斗的情节,尤其喜欢包公上斩皇亲国戚,下斩贪官污吏,那份豪气勇敢让我们在台下大声叫好,真希望我们就是端坐在台上威风凛凛的黑脸包公。
只不过还是咿呀咿呀唱的多,我依稀记得几句唱词,凤冠霞帔的王宝钏在台上幽怨地唱:
“二月二日龙出现,
“王宝钏来到大街前,
“王孙公子千千万,
“绣球要抛好姻缘。”(这一句记不清楚了。)
另外能记得的,就是一位小丑,应该是别人问他什么时候来?他回答是星期五,星期六,星期七,星期八!又问他是哪一天?他说,不是28,就是29,30,31,32……我们一帮孩子不由得捧腹大笑,觉得小丑太傻了,怎么连一个星期多少天?一个月多少天都不知道呢?所以我们对此记忆深刻。
实际上,我们大部分时间跑来窜去的,一会儿台前,一会儿幕后,一会儿跑到亲人身边,一会儿去货郎和零食摊,听到大家喝采或瞥见有打斗,连忙停下来观看一下子,然后又跑开了,心根本就不在花鼓戏中。
至于渔鼓,一位大人穿着长袍,抱着一根蒙着猪皮的竹筒,梆梆梆地边敲边说边唱,有时还配合快板,旁边有人拉着二胡,虽然也说《西游记》、《岳家将》、《杨家将》、《薛仁贵征西》、《包公铡美》等,尽管大人们听得津津有味,由于没有我们喜欢的打斗,听了几段就觉得枯燥乏味,上下眼皮开始不停打架,于是急忙和小伙伴们到处去转,哪里热闹往哪里凑。
后来到了深圳,不常回家,花鼓戏和渔鼓自然很少听到,偶而心里会跳出一两句唱词或者某一个场景,竟然感到非常亲切,莫名地又有了一些怀念,现在知道它们不仅是传统的名间曲艺,而且入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,实在让人惊喜不已,更期待回老家时能好好再欣赏欣赏,也许人到这个年龄能够品出更多的特别来。
(以上图片均来自于网络)